习见的环境都已变成实用的工具。比如我久住在一个城市里面,出门看见一条街就想到朝某方向走是某家酒店,朝某方向走是某家银行。这样,我的注意力就迁到别的事物上去,不能专心致志地看这条街或是这座房子究竟像个什么样子。而游历新境时最容易见出事物的美,因为在崭新的环境中,我还没有认识事物的实用的意义,事物还没有变成实用的工具,一条街还只是一条街而不是到某银行或某酒店的指路标,所以我能见出它们本身的美。
一件本来惹人嫌恶的事情,如果你推远一点看,往往可以成为很美的意象。袁子才尝刻一方“钱塘苏小是乡亲”的印,看他的口吻是多么自豪!但是钱塘苏小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伟人?她原来不过是南朝的一个妓女。和这个妓女同时的人谁肯攀她做“乡亲”呢?当时的人受实际问题的牵绊,不能把这些人物的行为从极繁复的社会信仰和利害观念的圈套中划出来,当作美丽的意象来观赏。我们在时过境迁之后,不受当时的实际问题的牵绊,所以能把它们当作有趣的故事来谈。它们好比经过一些年代的老酒,已失去它的原来的辣性,只留下纯淡的滋味。
一般人迫于实际生活的需要,都把利害认得太真,不能站在适当的距离之外去看人生世相,于是这丰富华严的世界,除了可效用于饮食男女的营求之外,便无其他意义。花长在园里何尝不可以供欣赏?他们却欢喜把它摘下来挂在自己的襟上或是插在自己的瓶里。许多人如果不知道周鼎汉瓶是很值钱的古董,宁愿要一个不易打烂的铁锅或瓷罐,不愿要那些不能煮饭藏菜的破铜破铁。这些人都是不能在艺术品或自然美和实际人生之中维持一种适当的距离。艺术家和审美者的本领就在能不拿盛酒盛菜的标准去估定周鼎汉瓶的价值,知道在美的事物和实际人生之中维持一种适当的距离。
(选自朱光潜《艺术和实际人生的距离》,有删改)(1)前两段分别从哪两个角度阐明距离与审美的关系?请加以概括。
(2)“它们好比经过一些年代的老酒,已失去它的原来的辣性,只留下纯淡的滋味。”这句话该如何理解?
(3)据报道,从前有一个乡下人看戏,看到演曹操的角色扮老奸巨猾的样子惟妙惟肖,不觉义愤填胸,提刀跳上舞台,把他杀了。请结合本文观点,对乡下人的行为表明你的态度并作出简单评析。